想到什么搞什么,请自行避雷,日lof随意。

【茨酒】一日不见(10~17/25已完结)

*已完结,全文约3万6千字

*私设的画手茨木 & 平安京乐队皮酒吞

*含有酒→红,红→晴,可能还有点火→红,可随意理解


10

酒吞发质蓬松,又喜欢靠前排坐,因此上课时总是把扎起的头发放下来,以免遮挡后面的人。

他平时用的普通款黑色橡皮筋经常断裂或丢失,烟烟罗就送了一些女生当中很流行的烟雾小鬼毛茸发绳给他,他起初嫌那么一大团夸张又累赘,可是普通的橡皮筋用过一次以后都跟隐形了似的,烟烟罗给的发绳倒是一眼就能看到,而且看久了还挺可爱的,他用着用着就习惯了,甚至在同系里流传开了“酒吞喜欢可爱的、毛茸茸的东西”。

酒吞右手记笔记,左手捏着软绵绵的烟雾小鬼,看着讲台上的晴明,回忆起小时候在英语课上的“捣乱”,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跑到讲台上当众告诉晴明本大爷对他有意思,他会有什么反应?也会特意为了我在讲义里加一句话吗?

晴明突然停下来望向酒吞,吓得他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晴明下一秒却问:“不知火同学,这一题你认为应该选择哪个答案?”

人们左顾右盼,低声重复不知火的名字,寻找她的身影,仿佛深夜平静的海面渐次亮起渔舟灯火,旅人从舱中探头观望传说光景。

只见与酒吞相隔一个座位的女生站了起来,全场瞬间沉寂。

原来大名鼎鼎的不知火就坐在自己旁边。

不知火今年大一,在高中时参加女子偶像选秀节目,凭借天籁的歌声、曼妙的舞姿、稳健的台风,以绝对优势击败了来自大城市的其他选手,也使她的家乡——小小的海滨城市离岛——名扬全国,成为热门的旅游景点。

可是她履行完选秀冠军的一年期合约以后,放弃乘势全职进军娱乐圈的机会,选择继续读书。看来她最近终于抽身出来,逐渐回归学业的正轨。

可是要真正跟上进度,还需要一些时间,她刚才不小心打了一下瞌睡,根本没听清楚晴明问什么,只听到他叫自己名字,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酒吞离得近,看她搁在桌上的拳头突然攥紧,于是小声对她说:“选A”。

不知火也跟着说“A”。

“回答正确。”

坐下以后,她向酒吞小声道谢。

酒吞没再说什么,只是临下课时,当晴明点名念到同系的大天狗、大岳丸、久次良的时候,他变换了三种不同的声音帮他们应了一声“到”,才又对不知火说:“我们系的久次良是你的粉丝,如果他知道你来了,一定为今天的逃课后悔死了。”

不知火虽然没打算做全职艺人,但偶像时的名声还在,酒吞认为本校无人不知晓自己的名字,但他也真心承认不知火比他更有名。

点完名就下课了,课室里的人还是满满的,甚至比上课时更多,他们都围到不知火身边,夸她很漂亮,声音很好听,还有人请求她签名握手。

不知火确实有偶像的天赋,她微笑应对每一个人,尽量跟他们握手,叫他们不要挤,还提议他们假期有空到她家乡离岛看看。

酒吞在旁边听她讲到离岛的特色小吃时,越听越饿,他才想起自己早餐还没吃,下午课堂要交的作业还剩一点没做完,便用烟雾小鬼团子扎起头发,从“不知火偶像见面会”的vip座席上起身挤了出去。


11

晚上,回到宿舍的酒吞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他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头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同宿舍的星熊正好从图书馆里回来,像跨火盆一样从酒吞脚上跨过去以后,果然又说:“你这腿真占地方。”

星熊将手上的东西放好,又指着酒吞被书本和啤酒罐填满的桌面说:“你偶尔也收拾一下座位吧,喝完的空罐子要及时丢掉,这里都闻到你的酒味了,罐子上又不是印着你做代言人的头像,留这么多干什么呢?”

酒吞拍手:“把我的头像印在上面,这个主意好。”

“真是的……你到底是不是处女座?这个星座的人不是有洁癖吗?”

“你也不像摩羯座啊……这个星座的人不是很安静吗?”话虽如此,酒吞还是起来丢掉罐子了。

星熊这才比较满意:“你的位置靠门口,别人进来第一眼就乱七八糟的,印象多不好。”

“也就大岳丸大天狗他们会过来一起喝酒,你也知道他们房间更乱,一个像海啸冲过,一个像台风刮过,我最多就像……”酒吞饶有趣味地思考合适的比喻,“跟山中恶鬼干过架似的。”

星熊说:“我们这里干脆别叫409宿舍,改名叫那些专住恶鬼的……像什么七角山、黑夜山、大江山得了。”

“不错,大江山这个名字我喜欢。”酒吞开启了桌上的台式电脑,“我现在就设计一个新的门牌,明天找人订做了挂外面。”

“还门牌,你不如再多做几个名牌,顺便摆酒。”

“摆酒?”酒吞起来走近星熊,圈住对方脖子,“可是我对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喝酒倒是随时可以。”

“你这个自恋狂,一身汗味,快去洗澡!”

酒吞在他耳边念了几句不知哪里看来的佛经,又坐回去,自豪地指着电脑桌面:“看,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处女座,论虚拟桌面的整洁度,本大爷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星熊瞄了一眼,只有寥寥几个文件夹的桌面确实干净利落,酒吞在资料整理方面无可挑剔,上课做的笔记工整详细,字又写得漂亮,自己也借他笔记抄过几次,这点便不反驳他了。

星熊又看了酒吞一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太一样:“你的外套是借别人的吗?”

“这都知道,星熊,你果然很关心我。”

“学校里认识你的人应该都能发现,这么低调的灰色连帽外套就不像你风格,你平时不是大红大紫,就是高闪高亮,不然就贴身暴露……”

“……你果然很关心本大爷。”

等星熊出去公众浴室洗澡,酒吞取出相机里的记忆卡插到电脑上,点开他早上给茨木拍的照片,放大。

相机的像素很高,可以看清脸上每一个细节,包括茨木眼里自己的倒影。

但他还是觉得不够清,他一边与茨木保持对视,一边靠近,直到额头差点撞上冰凉的屏幕,才蓦然清醒过来,紧张环顾四周,确认宿舍里此刻只有自己一个才松了口气,仿佛比看成人电影被撞破还要忐忑。

他竟然沉醉在茨木的视线里。

刚成年那会儿,酒吞曾经为了看某个小众乐队的表演进过同性交友酒吧,他出众的外形一进门就收获很多炽热的视线,但都只是在表皮上一扫而过,为的是融掉他最外面那层布料做的外皮而已。

但茨木的视线不一样,他仿佛想在自己身上渴求一些更深入的什么。

茨木想把他画下来吗?画之前,会想把自己逐块剖开研究吗?

酒吞想象茨木长出一只巨大的黑色鬼手,穿过他的身体挖出他的心脏,脑子里同时冒出一堆血与肉与爱的摇滚歌词,竟然有点兴奋。他闭上眼,在记忆中的旋律里冷静了一会儿,翻到了下一张。

这是茨木抓拍他扎头发的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眼神有点意外,也有惊喜,但没有被“突袭”的冒犯感,仿佛他早就欣然接受了这一举动,并视之为双方的默契。

他来回翻看茨木和自己的照片,竟然越看越相配,就算跟人说这是一对热恋已久的情侣,估计也没有人怀疑。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仿佛它刚刚被茨木的鬼手放回去,还不太适应。

他想起红叶对他说的“找一个愿意注视你,又愿意触摸你的人”。

屏幕里的茨木注视他着他,放大的眼里满载他的身影。

红叶说得很准,他确实喜欢被注视的感觉。

那么,茨木也愿意触摸他吗?

酒吞想把照片发给茨木,顺便听听他的声音,可是到处都不见手机的影子。

今早跟茨木交换电话以后,他把手机塞在了口袋里——准确来说,是他穿在身上的茨木外套的口袋里。

之后坐车回学校途中,他有拿手机出来看一眼信息,又塞回口袋里,然后在车上闭目养神。

到了排练室以后,大家为了新曲的改动而热情高涨地练习时,他把外套脱下来了,走的时候又穿上,之后去上课,吃中午饭,提前到课室里做作业,上课,吃晚饭,回宿舍……这过程中没看过手机——看时间他更习惯看手表。

也就是手机应该一直在口袋里。

酒吞把外套翻面再检查一次,仿佛这一举动能开启外套口袋通往次元空间的入口,找到历史上丢失过的所有手机。

“到底在哪里了……”他把外套铺到床上,笔直地倒下去,脸枕在里层的白色绒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星熊正好洗澡回来,一开门又见酒吞用不同的姿势乱放他的腿,只好又一次跨过去,无奈道:“不要总是这样,搞得我好像一天跨两次火盆。”

但见酒吞无精打采,也不反驳他,星熊又走近问:“怎么了?失恋了吗?”

说完了他才想起酒吞前两天提过被红叶认真地拒绝了,马上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酒吞告诉他的时候一脸云淡风清,说什么喝点酒就过去了,但心里肯定在意得很,不然也不会天未亮就借口找创作灵感一个人出去了。

“星熊,我手机弄丢了。”

这个答案反而让星熊松了一口气,要是酒吞真告诉他自己失恋了然后抱着他哭起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星熊没有什么世俗的想法,对男女之间那些事也不太感兴趣——当然男男之间的也不感兴趣。因此不可能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安慰酒吞。

如果陪酒吞喝酒,他是可以的,他也不会嫌弃酒吞一个一米八七的成年男人声泪俱下地诉苦,但看他伤心难过,自己可能会更难过。

拋开不爱收拾桌子的毛病,酒吞确实各方面都很好,好到星熊认为凡人的歇斯底里不值得出现在他身上。

星熊用自己手机打了酒吞电话,提示关机状态。

“你丢手机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记得你电脑里有通讯录的备份,学校里的重要联系人我手机里也有。”

“……”

“我还有一台旧的,你不介意就在买到新手机之前先拿去用吧。”

“谢谢了,星熊。”

酒吞把脸深深埋在茨木外套的绒毛里,深深地自责,为什么没有像背乐谱一样先把茨木的手机号码背下来?


12

茨木盯着手机时间跨越了00:00,都没有等到酒吞的信息。

他翻看落在速写本上一张又一张的酒吞的面容,叹了一声。

“怎么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他重新坐直,细细斟酌酒吞的话。酒吞分明告诉他,今晚会发照片给他。

可是,“今晚”的内涵很广,一般打工人被老板叫“今晚加班”,难道零点一到就代表“今晚”结束吗?未必,恐怕只要没能睡觉,这一晚都还没结束。

对于艺术创作相关人员来说,“今晚”的弹性就更大了。恐怕在缪斯女神的灵感之光降临之前,黑夜的阴霾都不会驱散,“今晚”都不会过去。

因此,茨木猜想酒吞陷入了创作困境,还没有睡。

如果自己先睡了,就会脱离了与酒吞同处的这一个“今晚”,这是多么难得可以体会对方内心的一个机会!虽然空间将他们隔开了,但他的决心可以让彼此的时间紧密相连。

他不想主动打扰酒吞,但一定会在收到酒吞信息的第一时间回复。他在等待酒吞的信息,同时也是在陪伴酒吞的内心。

茨木到洗手间用凉水洗脸,右手手背的擦伤遇水的刺痛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像小猫小狗传来的一声撒娇。

他看着右手,也像在看一匹乖巧的宠物,语气有点宠溺道:“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遇见酒吞吗?”

他在右手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做得好,乖孩子。”

回到房间以后,他的右手仿佛受到激励,一连又画了几张,在酒吞的脸旁边,把自己也画上去了。

这个“自己”是指茨木的右手。

画面上是酒吞的侧脸,双唇微启,是茨木印象里他喝啤酒的神情,可是他咬着的不是啤酒罐,而是茨木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你这家伙,竟然公器私用。”

可这是他的右手,功劳苦劳都是它的,它当然把自己画进去。

然而,另一个地方也叫嚣着想伸进酒吞嘴巴里,可是……它不会画画啊,倒是不少人说它是男人的另一个脑子,它一旦开始“思考”,就会跟颈上的脑子争夺营养。

茨木也跟其他男人不同,这种时候比起再去一次洗手间,他更乐于将所有冲动倾泻为画纸上狂暴的线条。

不过,茨木这几天睡得不好,眼皮还是撑不下去了,他的右手放下画笔,抓住被单一角,将他的身体带到了床铺上。


13

早上是难得的周末,家人有意让茨木多睡一会儿,他却一早醒来了。

他抓过枕边的手机,收件箱没有新消息。

他走到书桌边拉开窗帘,阳光落进房间,可是他心中的黑夜仍在徘徊。

茨木终于拨打了酒吞的电话,他甚至还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只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铃声响了几遍,电话终于接通,茨木深呼吸一口气要给他一声沉稳的问候,对面却是一把娇柔的女声。

“你好……”

茨木脑袋“嗡”的一声,这把声音听上去跟他一样,也是刚睡醒。

对方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信号问题,又“喂”了几声,茨木这才恍惚地应了一声。

对面又问:“请问你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吗?”

茨木已经在脑里飞快地整理线索。

这是酒吞的电话,现在是早上起床时间,这个女的接了电话,她一定是睡在酒吞旁边。可是她反问来电者电话主人的身份,难道她跟酒吞之间是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一夜情缘?以酒吞的条件,他受女性欢迎是一点都不奇怪的,只是没想到如此奔放,难道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茨木清了清嗓子,像个成年人一样稳重地说:“你问一下你身边的人就知道了。”

“可是我身边没有人……啊,你可能误会了,这台手机是我捡的。”

“捡的?”

“嗯,我是XXX大学的学生,下课时在地上捡到一台手机,拿到警卫处没有人在,我还有事要忙就带在了身上。但它很快没电,这个型号的数据线跟我自己的不一样,也是刚刚才充上电,你就来电话了,它的主人肯定很心急。”对方停顿了一下,像是有点想笑又忍住了,“请问,毛茸茸先生,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

原来酒吞也会这么大意吗?

“你在听吗?毛茸茸先生?”

茨木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反问:“你为什么这样叫我?”

“因为来电备注是这样写的,我不能解锁,只能接你的电话,你是我现在唯一的线索了。”对方似乎觉得很好玩,又叫了一遍:“毛茸茸先生。”

茨木不禁抓了抓一头乱发。

“手机的主人是酒吞。”茨木为了向对方证明自己确实认识酒吞,一字不漏了给她背下了在酒吞学生证上看到的信息。

“竟然是酒吞。”

听对方恍然大悟的语气,茨木就知道酒吞说学校里无人不识自己,果然不假。

对方又问:“你知道他同宿舍人的联系方式吗?”

茨木当然不知道,他连酒吞宿舍住几个人都不知道,便告诉对方自己是酒吞校外的朋友,没去过他宿舍。

对方说:“明白了,不过我在XXX附近,要明天才能回学校,酒吞不见了手机一定很心急,我先拜托晴明老师转告他一声。”

茨木却说:“你那边离我不远,可以见个面吗?我今天刚好有事去你们学校附近,可以帮忙送过去。”

双方很快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茨木说:“你也记一下我电话吧,还有,我不叫‘毛茸茸’,叫‘茨木’。”

对方也给他报了自己电话,笑道:“叫我‘阿离’。”


14

“阿离”是不知火的小名,在家乡,看着她长大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她把小名告诉茨木,因为她不想让“不知火”这个等同于偶像符号的名字让对方有不必要的预期。

挂了电话以后,茨木迅速洗漱换衣,跟“阿离”见面的地方不是很远,但也没有他说的那么近。他只是为了接下“送还酒吞手机”的任务,稍微没有那么坦白而已。

他告诉家人有事回画室一趟,家人怕他再受压力,劝他多休息一下,还说不一定要读最好的学校,无论考到什么地方,他都是他们心中最好的孩子。

茨木表演杂技般地用右手快速旋转一根铅笔,表示他的手稳得很,已经没事了。

家人见他眉飞色舞,似乎心情很好,便随他去了。

临出门前,茨木顺手把桌上的速写本也塞到了背包里。

到了“阿离”指定见面的咖啡厅,顺着她在短信里说的位置看过去,果然在角落里有一个女的在朝他招手。

茨木走过去,发现她的咖啡和蛋糕剩下一半,而她对面的座位上却摆着一份完好的、一样的。

他以为她有另外的朋友,也不坐下,站在她旁边自我介绍后,单刀直入地问:“请问酒吞的手机在你那儿吗?我现在就给他送过去。”

“阿离”爽快地把酒吞的手机给他,看他像珍宝一样谨慎收好,又指着对面的空位说:“我给你也叫了一份餐点,不介意的话,可以吃完再走。”

茨木没有吃早餐就急着出门,确实有点饿了,他又喜欢甜食,这蛋糕多看两眼好像真的挪不动腿了,但他又没理由让对方请,便问:“多少钱?我给回你吧。”

“不用了,你是酒吞学长的朋友,我请你是应该的。”

茨木坐下来,感兴趣地问:“你也是酒吞的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只见过酒吞学长一面,却受了他很大的帮助。”

茨木内心感叹酒吞不愧是酒吞,短暂一面就能散发强大的个人魅力,让人念念不忘,他是如此,“阿离”也是如此。

“阿离”见茨木终于拿起叉子切蛋糕,似是因她这一句而认同了她与酒吞的“友情”,接受她的好意,心想这人真是严谨得有趣,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茨木见她笑,以为她想起跟酒吞有趣的经历,又问:“他是怎么帮助你的?”

“阿离”喝了一口咖啡,纸巾擦了擦嘴角,给茨木说了酒吞在课堂上给自己提示答案的经历。

“那个问题不难,但我那时走神了,那位老师又以严格著称,答不出来可能会影响印象分。总之,酒吞学长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她还告诉茨木快下课的时候,酒吞变声帮三名没出席的同学应付点名。茨木感叹了他的聪明热心以后,又佩服他出神入化的伪装。

他也跟“阿离”说了自己认识酒吞的经过,却省略了一些细节,说自己到公园写生,听到酒吞练歌,他好奇过去问了几句,酒吞热情地请他一起喝酒,聊着聊着就成为好友了。

但他并没告诉“阿离”,他对酒吞的感情在初见时便飞跃到友情的云端之上的外太空。其实他自己也不肯定,他在酒吞心中的位置,与其他人相比是否不一样。

目送茨木离去的背影,“阿离”又点了一杯咖啡。

她跟茨木讲述时,也调整了一些细节。

晴明老师并不严厉,更不会因为学生答不出课堂提问扣除所谓的“印象分”,执着于“回答正确”的,或许只有她自己。


15

“阿离”自小在歌舞方面有出众天赋,参加离岛内外的少年儿童歌舞比赛得过不少奖项,甚至有“离岛之光”的美誉。只要人们有所期待,她都会尽力满足,收获一次又一次的掌声。直到高中参加全国偶像选秀,她也不负众望,一举夺冠。

“阿离”——不知火——在人们的注视里一路走来,呈现的都是完美的姿态,而且这种“完美”无需刻意,只要身处焦点之中,她全身的细胞就会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展现“完美”。

问题在于,呼吸的节奏是会被打乱的。

在一次表演结束回到后台卸妆时,一名后辈问她:“不知火前辈,请问你是怎么做到总是这样完美的演出?”

这是一个很容易用场面话打发过去的问题,以前记者采访时她也这么做过。但是,不知火略感疲惫地看着镜子里卸妆了一半仍保持微笑的自己,突然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完美”?是因为她一出生就比别人能唱会跳吗?那她为什么比别人生来更擅长这些呢?

童年记忆逐渐浮现,画面过于久远而朦胧破碎,久远到她刚意识到父母间的交谈是不应该像野兽一样嘶吼的。

在电视上看到小朋友唱歌跳舞以后,大人微笑鼓掌,小小的不知火就凭借她所理解的这一粗浅的因果关系,在其他小朋友面对父母争吵只会大哭大闹时,她却说要为他们表演一段歌舞。

已经不记得当时表演了什么、是否能称得上“歌舞”,但父母安静地看完以后,一起抱着她,说了一句她当时不能理解的“为了女儿”,就再也没在她面前争吵过了。

于是她不仅看电视学歌舞,也上培训班去学,她还发现只要她因此获得的荣耀为越多人所知,父母就会越高兴,就能围绕她有更多的交谈话题,而不是板着脸一整天无言以对。

要继续成为话题,她就要优胜,就要不断地“完美”。

一支歌舞演练无数次直到厌倦,厌倦了仍能坚持下去,就是所谓“完美”。

也是别人眼中的“完美”。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只要举动落入别人预期的轨迹里,就是“完美”。

不知火参加偶像选秀轻松夺冠,正是因为她的“完美”已经不仅是在舞台上,而是深入骨髓地随她到了生活中、采访中、与粉丝的见面会当中。只要感知到视线或镜头,她就会条件反射地做出人们预期的“完美”反应,也正好符合了现在的人对“偶像”的定义。

“不知火真是一个天生的偶像。” 

类似的赞美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她微笑着应对这些赞美,内心却并不感到快乐。

因为人们赞美的其实是他们眼中期待的不知火,而不是真正的不知火。

可是,真正的不知火又是什么?

她在内心想抓住一些什么,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过往种种荣耀,似乎都只属于一个与她无关的同名人。

她也知道的,其实她不在家的时候,父母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关于她的话题,都是刻意留到她回来时在她面前做出的一副热烈气氛。当她扮演着她以为的父母所期待的模样时,父母也在扮演着他们以为的她所期待的模样。

因为父母早已通晓“偶像”之精髓,她自然也是天生的“偶像”啊。

不知火忍不住笑了,不是偶像般的微笑,而是嘲讽自我的笑。

那名后辈不安地问:“请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与你无关。”

不知火的呼吸乱了,当她不想以“偶像”的身份去回答时,关于“完美”的真相却卡在胸口里让她窒息。

她只好对那名后辈说:“抱歉,我今天不是很舒服。”

过了几天,“不知火对后辈耍大牌”的传言便传回了不知火耳中。

“那名后辈说不知火笑她请教的问题幼稚,还嘲讽她与‘完美’的表演无关。”

“不会吧,不知火不像这样的人啊……”

“人家是当红偶像,有点脾气也可以理解的,估计是那名后辈不识相打扰了她吧。”

不知火知道自己当时的反应被对方误解了,她只不过是在面对那名后辈的问题时表现得没过往那样“完美”而已。

只是一次不“完美”,就已落人话柄。

其实,不知火在参加偶像选秀时也听过竞争对手的粉丝的一丝恶意言论,她都安之若素,如今这种程度的传言与当时的相比算不了什么,她却开始介意了。

她越来越在意人们说她不够好,也越来越容易走神,以致一次电视直播时做错了几个动作,事后导演很客气地给她提意见:“不知火小姐,你的一些即兴发挥挺有趣的,但希望能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这样我就能让其他人更好地调整走位去配合你。”                 

不知火集中精神让自己不再出错,但这就跟平时自然而然的呼吸一样,一旦开始思考呼吸时的每一块肌肉如何牵动,反而会喘不过气来。

不知火提出不做偶像、继续读书的决定时,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却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她,因为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来看,她都把该做的做好了。而且在一个读书的年龄决定要读书,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不知火对于校园生活还没有足够自信,当她身处人群焦点时,她的身体又会跟偶像时期一样极力想展示最“完美”的一面。例如,当她被晴明在大课堂上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她就认为自己应该像个优等生一样给出完美答案。

可是她答不出来。

沉默着、被所有人注视着,她仿佛听到其他学生在低声讨论她,说她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就像直播结束后,队友在后台小声抱怨她怎么连这种动作都跳错一样。无数声音像激流一样冲向她,她能抓紧的只有自己的拳头。

“选A。”

还有酒吞的声音。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重复他的答案,可是马上后悔了——明天开始又会有人因此传言她的虚伪吗?

坐下以后,不知火偷看了酒吞的反应,对方就跟没有一回事似的。

之后,她目睹酒吞变着声音帮朋友应付点名、笑着谈论他的朋友久次良,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也成为了酒吞的朋友之一。她答不出问题就跟他们没来点名一样,都是日常生活里的“不完美”,酒吞作为朋友做的就是随手帮他们应付过去。

普通人的日常就是充满这样那样的“不完美”,她现在是生活里的普通人,不再是舞台上的偶像。

但课室里其他人仍当她偶像,一下课就围过来,她自然地应对,甚至想要多说一点——说给酒吞听,也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自我介绍。

不过酒吞在她讲到离岛美食的时候走了,后来回想他应该是挤出人群时被挤掉了手机,又凑巧被她离开时在地上发现。

她又想,离岛的美食以海产为主,难道是酒吞对海产不感兴趣?

不知火不太肯定,但她肯定的是酒吞对毛茸茸的东西感兴趣。因为上课时她就留意到他在手中不停把玩一个烟雾小鬼团子。

因此,当不知火看到手机来电人显示为“毛茸茸”的时候,她马上想到了酒吞;当确认了手机属于酒吞的时候,她就猜想这个备注为“毛茸茸”的来电者与酒吞之间并不简单,因此才信任他,将酒吞的手机交给他。

“毛茸茸”,也就是茨木,虽然跟酒吞一样是男的,但无论他们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不知火都不会意外。毕竟,在她做偶像的时候,她的粉丝当中就有男有女,有叫她“老婆”的,也有叫她“老公”的。


16

“喂,你过来,出示一下证件。”

大学门口的保安指向茨木,他们偶尔会叫停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茨木正犹豫,他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却走过去递上身份证了,保安顾着帮他登记,便没有人再看茨木一眼。

茨木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进门。

他到底在慌什么?

他长得像学生,本身也是一个学生——虽然是高中生。就算被人查证件,他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他在心虚。

如果对方不仅查他证件,也查他个人物品,例如包里的速写本,上面画满了酒吞,而他又说来找酒吞,会不会被人当成跟踪狂?

他来给酒吞送还手机是事实,但也是一个借口——让他来到酒吞学校、在每一个角落里寻觅酒吞身影的借口。

茨木踏在银杏叶铺成的校道上,心想的却是酒吞走过的路;看着两旁盛开的金黄,心想的却是酒吞看过的景色。

那些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他想里面或许就有认识酒吞的人。

“工商管理系的课表我也不太清楚,但今天周末不用上课,估计在宿舍吧。”

“那个红头发的我见过他几次,穿衣品味很不错。”

“他们乐队在校庆上的表演真是太有趣了,那些来参观的家长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

酒吞说本校无人不识他,果然是真的,但知道宿舍在哪里则是另一回事,毕竟没有乐队在表演前先介绍自己住在几栋几号。

茨木途经一座教学楼的中庭,细碎的读书声音像小虫子一样从四面八方飞进耳朵里,勉强能捕捉到类似“原理”、“规律”之类的关键词,也有完全听不明白的外语,却比那些机械读书声多了抑扬顿挫的动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声音源自角落一名黑色长发的女子,她一手执书朗读,另一手在身旁比划,足下也随着手部节奏轻快地踱步或旋转,像是在跳舞,也像是在表演舞台剧,动态非常有趣。如果茨木现在是在游公园,或许当场就拿出速写本对着她画了。

那名女子刚好结束一段,看向茨木,故意高声问:“找我有事吗?”

这次,茨木身边再没什么抢先递上身份证的中年男人了,女子问的就是他,其他在读书的人都小声下来偷看他们。

茨木倒不在乎他人目光,坦率道 :“你的动作很好看。”

女子不客气地说:“那是当然的。”

既然都说上话了,茨木顺便问她是否认识酒吞、知不知道他在哪个宿舍。

女子高傲的表情突然变得谨慎,反问他为什么要找酒吞。

茨木便说他是来送还酒吞丢失的手机,简述了获取的经过,强调了自己是顺路而来的。

“哦?他丢了手机吗?”女子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以后,茨木的背包里传出一阵激昂的铃声。

正是酒吞的手机在响,来电者显示的是“红叶”,后面还有一个心形的表情符号。

“果然是他的,那家伙又丢东西了。”红叶挂了电话,朝他伸出手。

茨木问:“你就是红叶吗?”

红叶收回手,改为抱在身前,饶有趣味地问:“你说‘就是’,难道你还听酒吞说过我吗?他是怎么说的?”

茨木当然记得酒吞在树下说过那个拒绝他的女子叫做“红叶”,还记得他当时落寞的表情和故作坚强的语气,但他相信酒吞不会想让眼前女子知道这些,而他也不愿与他人分享那个独属于他和酒吞的早上。

红叶见他侧着头不说话,一步一步逼近他,茨木便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墙壁。

红叶用书本一角抵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茨木身旁的墙壁,又问一遍:“怎么说的?”

茨木终于低下头正视她双眼,为了让自己的目光在她强大的气场面前不动摇,他像观察一桌子的静物那样用视线描摹她的眼眶,说:“不记得了。”

红叶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撑在墙边的手,后退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茨木。”

“第一次听的名字,看来那家伙也不是真的跟我无话不说。”话虽如此,她不但没有失落,好像还有点高兴。

红叶又一次向茨木伸出手:“把他手机拿来吧,我帮你转交他。”

“还是由我来亲自交给他。”

“你不是顺路经过还有其它事要忙吗?不耽误时间吗?”

“其它事情不急,可以等我见完酒吞再处理。”

“……真不会撒谎。”红叶又盯了他一会儿,“仔细看你脸挺小孩的,该不会还没成年吧?”

茨木如实相告自己的生日。

红叶松了一口气:“酒吞这人一向随便,来者不拒,我以为他终于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还好,还好。”

茨木听她说自己脸像小孩,还想面不改色地故作稳重,现在却有点急了。

“酒吞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吗?你应该也算是他的……朋友,怎能对他如此误会?”

“哦?竟轮到你来说误会,难道他跟你的交情比我还深?你们认识多久了?”

茨木无法回答。一是他跟酒吞确实认识不久,只有一天,尽管他对那一天或许已憧憬了快二十年,但说出口只会让人觉得是小孩子的妄想。二是他知道红叶是酒吞表白失败的意中人,可如今看红叶对酒吞溢于言表的占有欲,要说她不在乎酒吞,他是不信的,他搞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

红叶说:“我没有误会他,原因很简单,包括我在内,所有被酒吞存了电话的人,都会跟他做过那种成年人之间的事。他很喜欢跟我一起,说不定哪天我们可以三个一起来,或许你现在可以跟我试试?”

茨木侧脸避开她轻佻摸来的手:“不,我跟你绝对不可以。”

红叶失望道:“怎么我就不可以了?看不起女人还是看不起我的酒量?”

“酒量?”

“一起喝酒啊,你以为我说什么呢?小毛球。我告诉你酒吞住哪个宿舍,作为报答请我喝酒也不可以?”

“我……当然是在说喝酒,我请你跟酒吞一起喝酒当然没问题。还有,我叫‘茨木’,不叫什么‘小毛球’。”

“知道了,茨木同学。”红叶笑道,“故作深沉,却什么都写在脸上,我站这么近就看得更清了,你这眼里全是酒吞,连我这样的绝世美人都能视若无睹。你很喜欢他,我没说错吧?”

茨木心中感叹眼前女子狠辣的目光和直白的言语就像食人恶鬼的利爪一样咄咄逼人,要把人好不容易藏好的心一片不留地挖出来吃掉。

他也恍然酒吞原来偏好如此个性,为了让自己表现不逊于红叶,他有样学样,右手抓住红叶想要乱摸他脸的手腕,问:“你表面拒绝了酒吞,其实心里对他很在乎,为什么要说谎?”

“哈哈,还说不记得酒吞说过什么。”

茨木惊觉失言,赶紧松开了她,与她退开一段距离,远看就像是在排练舞台剧的两人。

“我在乎酒吞,跟我不希望成为他的恋人,并没有冲突。有的人就是更适合做朋友,要是成了恋人,反而大家都无趣,我不想失去一个有趣的朋友,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已经够无趣的了。”

“可是……”

“你这是什么抱打不平的表情?酒吞是抱着你边哭边骂我还是怎样了?要是他真这么做了,那他已经没有必要在乎我的想法了,你也一样。”

她又说:“X栋409宿舍,你自己去找他吧。”

红叶不再理他,声情并茂地投入到下一段朗诵当中。


17

茨木很快找到酒吞的宿舍楼,但宿舍门没有校门那么好进,门口宿管将本栋楼的所有人名长相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谁在谁不在都能当场说出来。

果然,茨木一走近就被叫住了,他便说是来409找酒吞送还一些物品的。

宿管想了一下,又多了一分疑心,说:“409的两个人都出去了,你过来之前没跟他们约好吗?”

茨木有点失落地退回外面,转念一想,酒吞出去了总会回来,大门口只有这一个,他守在这里总会等到他。

要是酒吞今晚不回宿舍,在外面过夜呢?或许是受今早接到“阿离”电话时的误会以及刚才红叶对话的影响,酒吞在茨木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奔放,仿佛真的成为一个夜不归宿、处处留情的放荡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尤其心中还预设了等待没有结果的可能性,茨木看了一眼手机,才过去了五分钟不到。

对于茨木来说,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画画,他可以不知不觉地一画就是几个小时,让凌乱的思绪在整齐的排线中找到临时的归宿,获得短暂的安抚。

他背靠宿舍楼外墙,当众掏出速写本和铅笔,对着宿舍楼对面的树开始画起来。画不了酒吞,画一下他生活的环境也好啊。只要他没有原地坐下来,宿管就不能以影响校容为由,将他像街上的卖唱者一样驱赶了。

“找409的那个,你过来一下。”宿管突然叫他。

茨木合上速写本拿在手里走过去,只见宿管旁边站着一个自然卷、眯眯眼的人。

“我是住在409的星熊,听说你找我室友酒吞,请问有什么事呢?或许我可以代劳。”

茨木迅速打量了星熊一眼,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长相,普通的穿着……原来有幸跟酒吞住在一起的就是这样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可是,每天对着魅力四射的酒吞,过的生活又岂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呢?茨木突然非常羡慕他,甚至恨自己没有早生两年。

虽是极其短暂的一眼,星熊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随手拢了拢外套的领口,以为风又大了。

茨木向星熊说明了来意,给他展示了酒吞的手机以后,星熊惊喜得眼睛都瞪大了,发自内心地感谢茨木,仿佛失主是自己而不是酒吞。

“酒吞不时丢东西都见怪不怪了,但昨天他发现丢失了手机,非常失落,很少见他那样子,我都吓了一跳。”

茨木愈发好奇了,这手机里面到底有什么酒吞很在乎的东西?但无论如何,那是对方的隐私,就跟梦境一样,他不应该有逾越的想法。

得知茨木希望亲自见上酒吞一眼,星熊让他上宿舍等一下。

这正是茨木求之不得的。

“宿舍有点乱,你不要介意。”

星熊打开宿舍门,看到近门口酒吞的桌子整整齐齐的,又说:“昨天酒吞有点反常,收拾桌子以后,竟然洗了衣服,扫了地板,把垃圾也倒了。这应该算是我们宿舍少有的整洁瞬间,酒吞的位置平时都跟恶鬼打架似的。”

茨木很难把眼前干净的室内跟什么“恶鬼打架”联系在一起,况且,他认为这世上没什么乱得过他刚画完油画的调色板。

“酒吞应该是去找老师问作业的事情了,你就在他座位上等一下吧,渴了饮水机里有水,无聊了可以看一下他桌面上的书,我还有作业要赶,就不招呼你了。”

茨木如饥似渴地打量宿舍里的每一个细节,想象酒吞的身影穿梭其中。

这里充满了酒吞的气息,如果不是星熊在场,他可能会亲吻酒吞的桌面,再把脸埋在他的坐垫里感受他的余温。

茨木轻轻坐到酒吞桌子前的旋转椅上,椅子高度可调节,与酒吞身高相当的他坐着刚刚好。

他弯腰绑了一下有点松开的鞋带,很快就在脚边发现了酒吞遗落的痕迹。几根细长的红色丝线反射着健康的光泽,正是酒吞的头发。

茨木屏声息气地捡起来揣到口袋里。

星熊说酒吞昨天扫过地,这几根头发都纤尘不染的,茨木估计是今天早上才落下的。

他想象酒吞刚起床就捧着一把蓬松的红发坐到椅子上,细长的手指像拨弄弦乐器一样梳理,一些脆弱的发丝便像焦躁的花蕊一样飘落在地,但它们不会失去生命力,它们会在他手中继续绽放,在颜料和画纸上获得永恒的生命力。

他又想象立足于空间这一点的身体穿越了时间的通道,回到了今天早上,酒吞就在这里,与他的身影重叠,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后颈,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为他拨开头发,递上梳子,然后在他后颈落下一个吻,轻轻地,就像发丝飘落一样轻盈。

茨木想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在座位上仰头闭眼,以致他没留意到外面轻轻的脚步声和开门声。而进来的人也没有正视前方,注意力正好被隔壁宿舍出门的身影吸引,就这么扭头往前迈了一步,然后被狠狠地绊了一下。

“星熊……”酒吞对上了远处座位上星熊无辜的目光,意识到星熊的腿不可能这么长的时候,就已经用力坐在了一双结实的大腿上面。

坐与被坐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茨木都要以为自己得了一眨眼就能梦想成真的超能力,他刚才还在脑海里描摹的酒吞竟然带着重量落入了他怀里,他偷偷藏起的珍贵发丝如今连绵不断地就像浪花一样扫在脸上。他的掌心贴着酒吞身上的黑色皮夹克和黑色皮裤,带着微温的面料光滑细腻,就像沐浴后擦净水珠的皮肤那样叫人爱不释手。

“茨……茨木?”酒吞难以置信盯了他的脸一会儿,才扶着他肩膀慢慢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

茨木一边深呼吸一边掐自己大腿,待脑袋清醒一点,才从背包里掏出酒吞的手机交还给他,并简述了经过。

“你说捡到我手机的人叫做‘阿离’,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茨木给他描述了“阿离”的外貌,又说她在课堂上被叫回答问题时受过酒吞的帮助,酒吞还是没印象,毕竟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而且对他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举手之劳。

“茨木,你可以把她的样子画出来吗?”

茨木喜欢画画,但不喜欢被人指使着画,平时去亲戚家里经常被人当作工具人要画这画那,他不想身旁的父母难堪只好答应,但心里不是很乐意的。如今酒吞这样问他,他不但没有“画家”的傲气和怒气,反而正中下怀,将这当成给对方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心中甚至有几分孔雀开屏时的洋洋得意。

“当然没问题。”茨木从背包里取出铅笔,在里面又探了两下却都摸了个空。

“在找这个吗?”酒吞发现桌面上多了一个速写本,取过来随手想要翻开看看,却被茨木迅速抢过去了。

茨木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担心酒吞翻到他对他满满的念想,然后将他当成变态。

酒吞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速写本对于画画的人来说或许跟日记一样私密,虽然他们现在能以朋友相处,但茨木肯定有很多不方便与他分享的秘密,就像初见时他藏在外套里的病号服一样。

茨木解释道:“里面有一些乱涂的半成品,很难看,不想给你留下糟糕的第一印象。”

“太不公平了,音乐方面我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却是鬼哭狼嚎的怪叫,说什么糟糕不糟糕的,是挚友的话就应该坦诚相见。”

“挚友……?”

“说笑了,好好画吧,等你。”酒吞用掌心蹭了蹭茨木长度及肩的蓬松白发,然后坐到自己床铺上翻看失而复得的手机,嘴唇动了动仿佛在默念什么,然后浮上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酒吞手机里果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难道是他和红叶之间的短信?

茨木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对酒吞的隐私多加揣测,深呼吸一口气以后,开始进入绘画状态。


评论
热度(53)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老火靓粥便利店 | Powered by LOFTER